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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弃疾的英雄情结
来源:中国纪检监察报   更新时间:2017-08-18 09:20:03

    从某种意义上讲,英雄是集中展现民族原生力量的精神标识,是生动刻录民族精神图谱的人文符码,因此,书写和传承英雄和英雄精神应构成一个有尊严有希望的民族的思维方式和价值取向。深受绵邈悠长的中华传统文化浸润与濡染的南宋著名爱国词人辛弃疾,以其众多豪迈奔放、雄健磅礴的诗词作品,扬厉着高迈的英雄文化风骨,鸣奏着激昂的爱国主义基调。

辛弃疾是一个具有浓郁英雄情结的民族英雄,是一位具有宏大英雄志向的伟大词人,将铮铮英雄气质和刚健英武精神浸润渗透于诗词创作中。“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辛弃疾如同一位长歌万里、剑胆琴心的侠客,将满腹忠勇化为深雄雅健的长歌短赋,那荡气回肠的文字,是他矢志报国的心灵折射;那山河动容的吟咏,是他奋勇御寇的精神记录。《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曾被词论家誉为辛词第一佳作,是由于该词极为典范地表现了稼轩词悲慨清壮、雄劲健举的风格,特别是“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一句所蕴藉的终身不与平庸为伴的英雄本色,伴随辛弃疾走完生命旅程,始终闪耀在他的词作中。

真正的英雄需经历刀与剑的磨砺、血与火的洗礼。辛弃疾的青年时代是在金戈铁马、烽火狼烟的抗金斗争中度过的,22岁时于山东历城(今济南)率众加入耿京领导的义军,投身抗金复国大业,在主将被杀后,亲率五十骑突袭万人金营,生擒叛徒张安国,其英雄气概可谓冠绝古今,与其同时代的文学家洪迈在《稼轩记》中写道:“壮声英概,儒士为之兴起,圣天子一见三叹息,彼周公瑾、谢安石事业,侯固饶为之”,对辛弃疾的神勇和修为大加赞誉、倍加期许。

辛弃疾的英雄诗词不是以笔墨写就的,而是用刀剑蘸着血和泪刻成的,他以词为媒介缅怀匹马貂裘、英姿飒爽的喋血生涯,激发“登高望远,指画山河”的万丈豪情,真乃“痛快淋漓,风雨纷飞,鱼龙百变,词坛飞将军也”。“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破阵子·为陈同甫赋壮词以寄之》)掷地有声的笔触、担当大义的情怀、挥师北伐的梦想、转瞬即逝的光阴,使这首词充满了金石之音、阳刚之气。晚清著名陈廷焯在《云韶集》中评点《破阵子》:“字字跳掷而出,‘沙场’五字,起一片秋声,沉雄悲壮,凌轹千古。”

“壮岁旌旗拥万夫,锦襜突骑渡江初。燕兵夜娖银胡觮,汉箭朝飞金仆姑。追往事,叹今吾,春风不染白髭须。却将万字平戎策,换得东家种树书”(《鹧鸪天·有客慨然谈功名》),词句激昂慷慨,硬语盘空;气势恣肆凌厉,力透纸背,凝结为中国诗词上的杰出篇章。清初著名诗人彭孙遹在《金粟词话》中赞誉此词:“激昂排宕,不可一世!”自古英雄惜英雄,壮士赞壮士。辛弃疾在词作中,反复称颂与不断吟咏古代英雄人物,借助历史上的英烈豪杰寄托自己的弓刀事业、疆场功名。

“年少万兜鍪,坐断东南战未休。天下英雄谁敌手?曹刘。生子当如孙仲谋”(《南乡子·登京口北固亭有怀》),驱辞用典,意丰旨厚,向曹操、刘备、孙权三位盖世霸主表示仰慕与钦敬;“汉中开汉业,问此地,是耶非?想剑指三秦,君王得意,一战东归”(《木兰花慢·席上送张仲固帅兴元》),旷达疏宕,简豁深透,对开创一代汉业的高祖刘邦给予追思和礼赞;“将军百战声名裂,向河梁,回头万里,故人长绝”(《贺新郎》),章法绝妙,沉郁苍凉,对背负千载骂名的西汉名将李陵报以深深理解和同情。辛弃疾状绘这些历史英雄,探幽发微,怀古言志,抒发了对历史英雄的渴慕与向往,表达了为国建功立业的夙愿与志向。

看了吴钩、拍遍栏杆的辛弃疾,唱出“大声镗鞳,小声铿鍧,横绝六合,扫空万古”的英雄词。无论极目远眺、把酒饯别,还是谈古论今、出经入史,辛弃疾总能以酣畅笔墨营造出浑厚苍莽、大气磅礴的艺术境界,传达出英雄的正气、豪气与锐气,贯通古今,纵越四海,历八百余载,使今人读稼轩词仍然激越难耐,心旌摇曳。公元1176年,辛弃疾来到江西造口,俯瞰着波澜起伏、滔滔东逝的赣江水,愁肠百转,思绪万千,纵笔写下了《菩萨蛮·书江西造口壁》:“郁孤台下清江水,中间多少行人泪。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江晚正愁予,山深闻鹧鸪。”

淡淡文字浓浓忧伤,浸透着铁血男儿的沉郁苦情和悲愤热泪,而正是这沉郁苦情和悲愤热泪,穿越了浩茫历史时空,不时地叩问着我们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让我们对这位铁血男儿尊崇又虔敬。梁启超在《艺蘅馆词选》中写道:“《菩萨蛮》如此大声镗鞳,未曾有也。”信哉梁任公研断,此词抒发了辛弃疾对建炎年间国事艰危之沉痛追怀,为当年爱国精神深沉凝聚之绝唱。

英国著名历史学家卡莱尔在《英雄与英雄崇拜》一书中写道:英雄之所以成为英雄,就在于它永远不会沉沦和放弃,并把众人引领到一个安宁祥和的境地。辛弃疾是一位坚贞不屈的歌手,终其一生都在为抗金复国呐喊和疾呼。一个人的忧患越多,其生命的负载则越重,正所谓生命不能承受之轻。1179年,在同僚置酒饯行之际,他笔走龙蛇,泪洒宣纸,写下了半豪放半婉约的《摸鱼儿》:“更能消,几番风雨,匆匆春又归去。”词作运用象征手法,表征词人自己功业难成、流年飞度的苦恼与怅然。清人周济在《宋四家词选目录序论》中点评曰:“敛雄心,抗高调,变温婉,成悲凉。”近代诗学大家俞陛云先生在《唐五代两宋词选释》一书中对此词作如下评骘:“幼安自负天下才,今薄宦流转,乃借晚春以寄慨。”坚毅执着、果敢自信的辛弃疾,绝非浪迹江湖的隐士和附庸风雅的俗吏,绝非一介“为赋新词强说愁”的闲适书生,而是一位以气节自负、以功业自许、才华盖世、情志高昂、豪气干云的真男儿和伟丈夫。

文韬武略的辛弃疾以纸为营盘排兵布阵,以词赋为兵器攻戮杀伐,俨然词坛的飞将军李广。但历史喜欢捉弄人,经常会把不真实的一面显露出来。后人将辛弃疾简单地归结为著名词人,似乎不是一种客观公正的态度。辛弃疾貌似文人与书生,且执南宋豪放词之牛耳,但在本质上是一名雄姿勃发、血脉偾张的爱国志士,是一名精忠报国、舍身取义的民族英雄。

同时代的南宋著名爱国诗人陆游在《送辛幼安殿撰造朝》中写道:“大材小用古所叹,管仲萧何实流亚……但令小试出绪余,青史英豪可雄跨。”将辛弃疾引为知己的陆放翁在诗中阐明,辛稼轩的政治才华和军事才干不亚于管仲萧何,假若给其用武之地,定能胜过古代诸多中兴名将。抗日战争时期我国文化界知识界提起辛弃疾,使用频率最高的两个词是“爱国”与“英雄”。时任安徽大学教授、著名学者杜呈祥在1939年发表的《“山东忠义军马”时期的辛弃疾》一文中指出:“无论他(辛弃疾)在文学史上成就有多大,在本质上,他并不是一个‘为文学而文学’的词人,而是一个有文学天才的政治家和军事家。”当时另一位学者李雄也著文写道:“稼轩绝不想以‘词人’的姿态出现于天下后世之前的……我们今天虽以‘爱国词人’与‘英雄词人’来尊崇他,但在他看来,这毋宁是他最大的不幸与最大的悲哀!”当代著名作家梁衡在其散文名篇《把栏杆拍遍》中,服膺和认同诸前辈的观点:“说到辛弃疾的笔力多深,是刀刻也罢,血写也罢,其实他的追求从来不是要做一个词人。”的确,辛弃疾感时忧世的唱酬和旷达疏宕的抒怀,给时人和后人留下绝尘而去的英雄背影和一次又一次酣畅淋漓的感动。

历史没有把辛弃疾锻铸为一位沙场将军,却将其塑造成与苏东坡齐名的宋代豪放词派领军人物,二者均以境界宏阔、情感疏朗著称于世,但区别在于苏轼常以旷达胸襟与超越的时空观去感悟人生,并以这种感悟驱动个体从感性归于理性。而辛弃疾则是以笔为剑、以笔为旗,用炽热感情拥抱生活,以崇高追求激越人生,在其词作中更多表现出英雄血性、英雄豪情与英雄悲愤。因此,感情的浓烈、信念的执着、个性的豪俊和气概的英武,构成了辛词的底色和特征。

《四库全书总目提要》评曰:“其词慷慨纵横,有不可一世之概,于倚声家为变调,而异军特起,能于剪红刻翠之外,屹然别立一宗,迄今不废。”辛词的慷慨纵横突出表现为三个维度:一是气魄雄大,意境沉郁。如“袖里珍奇光五色,他年要补天西北”“道男儿,到死心如铁。看试手,补天裂”等词作,展现了一幅幅虎啸龙吟、气吞山河的英雄状貌,承负着辛弃疾的宏大志向、深远抱负、炽热情感和高迈理想,实现了人品与词品的完美结合。二是激情奔荡,豪气腾涌。如“横空直把,曹吞刘攫”“酒兵昨夜压愁城。太狂生,转关情,写尽胸中块垒未全平”等词作,蕴含着激烈难平的幽愤和飞动跳荡的激情,成为孤傲高冷词人的生命镜像。三是笔势健举,含蕴丰厚。如“要挽银河仙浪,西北洗胡沙”“须信此翁未死,到如今凛然生气”等词作,扑面而来的是一股飒飒作响的英雄气,一种撼人心魄的镇定从容,陈廷焯在《白雨斋词话》中说:“稼轩词仿佛魏武诗,自是有大本领大作用人语。”

用英雄情怀来抵御庸俗的侵吞和物欲的消磨,以历史文化精英的故事和言辞来铭记和培育民众的担当意识,让指向未来的意识形态获得广泛认同。辛弃疾的一生慷慨悲壮、奋发激昂,一腔报国热血、一颗忧民丹心均托付于英雄词,演绎了一场千古文人侠客梦的人生大戏。辛弃疾是中国历史文化长河中的一道风景,是中国文学发展史上的一个传奇,临终前依旧大呼:杀贼!杀贼!读着稼轩词,我蓦然明白了,建弓刀伟业、立疆场英名,岂止是辛弃疾一人、一代人的英雄梦。(刘金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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